“这位客人,你真的是去雷芙娜学习的吗?”
“是啊,怎么了?”
现在的我,远离了特兰多瓦,带着一身的行李,只身坐了两天的列车来到了罗尔歇北部的港口。
如果在这里穿着鹰巢卫士的衣服,被知情的北部士兵发现的话,也许会陷入被围攻的窘境?我还记得在罗尔歇的战斗中,北方军队是支持旧王昂萨格的,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就是那个协助亲王打败旧王的鹰巢卫士,会发生什么的?
当然我也只是想想,我身为鹰巢卫士的过去已经被解放了,戈尔加里安请昂萨特王为我除去了鹰巢卫士的职位,这个刚登上王位的新王似乎对我十分慷慨,满足了我各种不合理的要求,当然这都是戈尔加里安提出来的。如果是我本人的话,也许只是要求他埋葬温蒂与沃伦的骨灰,放我回特兰多瓦就够了吧。
言归正传,来到港口城市的我,突然发现已经没有去希里斯群岛的船了。
下一班要等到一周之后,当然这是不可能的,因为离开学已经很近了。
在与许多当地人对话之后,我知道了另一个方法。
尽管官方的船已经走了,但是在这个港口有许多渔夫会偷偷载客去希里斯,我跟着知情人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渡口,果然有几艘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小船停泊着。
支付了他问路的费用之后,我选了艘看上去还比较靠谱的小船,渔夫冲我咧嘴笑着,我看到了他发黄的牙齿。
拔锚之后,就发生了上述的对话。
“还说怎么了?客人,你看看你的装束,从俺这船上过的,哪一个不是穿着锦衣华服,背着一箱魔导书,带着手杖或是魔杖,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魔术道具的。哪有像你这样,背着旅行包和武器,还用布盖着,你腰上是不是还挂着弯刀啊!”
“没有人像我这样?”
“那当然了,你是去学习还是去打仗的啊?”
他这么一说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。
“也就看着你长得还算清秀,没有那种士官的戾气,俺才载你,那些士官一靠过来,俺都怕他们一刀把俺剁了。”
“我就当是夸奖吧。”虽然小时候别人都觉得我长得很可怕来着?
“所以说你经常载着雷芙娜的学生在两边来往?”
“那可不是,人多着呢。现在快到秋末了,内海鱼没那么多,这不是载几个学生发点小财吗?”
“雷芙娜学生有这么多吗?”
“看你的样子是新生吧?我见过比你还小的,都读了两三年了,你这样算是晚的了,不过还有一小部分,都三四十岁的人了,才入学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这个渔夫旺季打渔,淡季载客,雷芙娜一年三个学期,每学期三个月,分别是秋季(9-11月)、早春(1-3月)、初夏(5-7月),而内海的捕鱼旺季正好是初夏的三个月,8、9月就逐渐抓不到鱼了。
“看来你还真是载过很多人了,经验这么丰富。”
“那是,不是俺跟你吹牛,俺在这载了你们这些学生也有十多年了,有很多年纪大的学生,喜欢逃课,没几天就从雷芙娜溜出来,到俺们这港口逛窑子呢……”
“不会吧……”我喝着水差点一口喷出来。
“俺以前还以为只有军官喜欢隔三差五的去,没想到学生也这么精力旺盛。”
“好吧……您渡这些学生走这条航线一直都很安全吗?”我试着转移话题。
“是啊,从没出过意外,但是从俺们港口这到希里斯并不是很安全的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应该说是俺们小船不会出意外吧……出事故的都是些大船。你初来乍到,不知道这内海的有海怪的传说。”
“海怪?”
“是啊,以前有大船出海,随后再没有音讯的例子,偶尔有人能活着回来,说是他们的船遇到海怪了。但是俺们自己渔家人出海却从来没遇到过,久而久之啊,就有一个传说在乡间传开了。”
“它是怎么说的?”
“说海怪能闻着人的味儿,比如说渔家人出海,那就一个人打渔,带上学生最多不超多四五个,那这海怪它潜在海底,就不屑于吃你。它得挑着哪一次大船走过,人味儿够足,它突然浮起来给你来这么一下子,你说是不是?”
“您是说,海怪会找人味足的船袭击吗?”
“俺也不知道,你可信那些人胡言乱语吧……俺宁可相信那是海盗劫船,那些游回来的魔术师怕丢了面子,才说是海怪的。”
“也许吧……”
海面风平浪静,还有几只海鸥低空掠过。
老渔夫望着天上,吹了一声口哨。
他随即扔出几条鱼,引得众海鸥俯冲下来一阵哄抢。
他高兴地笑着,我的心情似乎也随之放松下来。
“俺们这儿打渔的人,就是捞上来的鱼多,一辈子啊,就跟这鱼啊,海鸥啊打交道。你几天前给这些海鸥喂几条鱼,你下次出海的时候,它们就在你天上飞。像俺们这样打了几十年鱼的就会明白,它们那叫声啊会提醒你。它们眼光看得远啊,要是大海浪要来了,那叫声就特别急。”
“是吗?”如果现实中的人际关系也能像这样单纯就好了,我想着,不禁羡慕起这老渔夫来。
……
“不多久啊,你就能看到了,你是要去中央的大岛上去吧。”
“我是第一次来,不怎么清楚。”
“那肯定是大岛了,希里斯群岛交通很方便的,你都不用出海,大岛上有通向各个小岛上的传送阵,你从大岛上登陆,那里有免费的地图拿,到各个岛屿都很方便。”
“那就麻烦你带我到大岛上去了。”
“好嘞。”
海鸥们竟一直跟着我们的小船飞着,在上空盘旋。
我已经渐渐能看到远方几个小点了,想必那就是希里斯群岛,而我们已经深入内海,前后望去都是海洋铺满了地平线。
就在这时,情况突变。
海鸥们发出尖利的叫声,从在我们上空盘旋的状态立刻变为四散飞走。
“这是……”渔夫停了下来。
没等我们反应过来,前方的海面骤然凸起,一个庞然大物在我们面前升起。
“我的妈呀!”他惊叫着趴在小船的边缘。
如果我没猜错的话……这应该就是海怪的本体了吧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贝类魔物,它的下贝壳周围有着鼓起的软体,大概是里面充满了空气然后借此浮了起来。
它张开了上贝壳,露出里面的内容物。
这东西可比温德瓦尔兹那庞大的身体还大的多了。
我惊愕了。
“为什么会盯上俺们啊,俺们就是普通打渔的……”
渔夫的话提醒了我,海怪也许确实是向着人味足的地方去的,这也印证了戈尔加里安所说的,我身上的凡性十分浓郁,大概这海怪就是奔着我来的。
真是对不起这可怜的渔夫了,他要是照平常的拉客人,是不会碰到这海怪的。
我将行李卸了下来,腰间挂着银月弯刀,我还拿出了银龙之吼。
“老人家,帮我看一下行李。”
“你要去做什么啊……诶!”他似乎还担心着我,但我现在不能和他待在一起,我直接从小船上跳了下来。
如果攻击的目标是我的话……我的腿部燃起了无色的斗气将水面推开,在掀起波浪的海面上奔跑着,迅速离开小船。
“等我回来……老人家,你先驾船离开这里,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我回来。”
“诶诶,好,客人你别乱来啊!”他说完便划着船远去了。
就在我向他喊话的时候,大贝壳怪已经开始攻击了,贝壳中是一坨不明的肉块,从中突然伸出一支肉枪,朝着我连续喷出了多门水弹。
我绕着它的侧面奔跑着,水弹打在我身后的海面,溅起四五米高的水花。
难怪那些大船都沉了,如果不是钢板的话一发水炮可能就打穿了。
我心有余悸,身后水炮跟着我响了一路。
但是这样的怪物并不难以应对,我已经绕到了它的身后。
在身后的话它虽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,却无法攻击到我。
我向它跑去,接近后方的一瞬间绕到了上下两片贝咬合的地方,从那里溜了进去。
藏在贝壳里的肉质怪兽并没有眼睛,但这并不妨碍它“闻”着人味知道我的位置,它的枪管在另一边,并不能调头来打我,我一枪戳进肉色的表皮,里面喷出了水一样的物质,有些溅到了我的口中……竟然是普通的淡水?
不过淡水有利于这样的软体动物保持生命吧,我这么想着在它的身体上不停地开孔。
直到它终于倒下,我又注意到了它的体内还有着东西在蠕动着。
我静静等候着它的出现,从开口的裂缝中冲出了一只小一点的软体动物,从露头的趋势来看长的比较恶心。我在它出现的一瞬间,没有给它丝毫发挥的空间,抽出银月弯刀一下子砍断了它的头。
……
“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把那个海怪给宰了!挺行的嘛,俺还以为你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。”
之后渔夫发现海岸平静了,就回来找我,我站在贝壳里。死去的怪物的贝壳底部仍然鼓胀着,并没有下沉。
我笑了笑,A级冒险者的牌子被我放在衣领里面,应该没有人能看得出来。
“其实是苦战了一番。”
“大岛快到了,俺就送你到这了。”
我们靠近了大岛的边缘。
“钱俺就不收你的了,毕竟小伙子你可救了俺一条命。”
“一码归一码,钱还是要给的,毕竟……”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,毕竟你是因为载着我才被海怪袭击的……这种话还是说不出口。
“不了不了,俺还是不收钱了。”
“那这样如何呢?”我拿出了一切东西给他看。
这是我刚才杀死海怪以后从它肉质的中央包裹的地方取出来的珍珠,一共有三颗,两颗较小的和一颗较大的,小珍珠是粉色,大约两根指节那么宽,大珍珠通体透黑,我一手堪堪能握住。
他明显露出了贪婪的神色。
“我带着也没有什么用,不如就当路费给你吧。”
我想想渔夫这样的人应该用不到海怪的魔晶魔核,他这样打了一辈子鱼的人,如果有一颗珍珠的话,晚年还能过上不错的生活。
“俺真的可以收下吗?”
“你拿吧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上依次拿走三颗珍珠,一边还观察着我的眼色。
我冲他笑了笑,他这才放心地收了起来。
“那就再见了。”我登上岸,向他挥了挥手。
“再见了,小伙子,下次俺要是来雷芙娜碰到你,免费送你回港口,带你逛窑子!”他笑着冲我摆摆手。
怎么还在提这事……我顿时变成了苦笑。
“知道了,您快回吧,一路小心。”
……
告别了渔夫之后我沿着小道走着,但是没走出多久,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,还是那个渔夫,他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冲我跑了过来。
“怎么了,我的行李应该没有落下吧?”
“不是不是,俺仔细想了想……”他喘着气说道,“俺不能这么黑心,珍珠这种宝贝太贵重了,俺是真的不敢收啊!”
“就当做路费,毕竟让您看到了海怪吓您一跳了。”
他从兜里摸出了那颗大的黑珍珠。
“不成不成,就算要付路费,这颗大的你还是拿去,俺这老头子这么一把岁数了,看着两个小的就满足了,年轻人,你拿着这大珍珠去换笔钱,在这学院里生活可以无忧啊!”
“那……好吧。”
渔夫的身影逐渐远去,我的内心却突然泛酸。
“如果我用真心去对待的话,即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也能够像这样相处的吧?”
不可思议,从特兰多瓦带到希里斯的负面情绪,就这样慢慢消解了。
然而那时的我,还是太过幼稚。
直到我看清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后,我才明白何为真正的善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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